又是一年八月八

知秋美篇 · 发表于 2023-9-22 21:24

　金秋八月桂花香，又是一年八月初八，按说这一个非常吉利的日子，可是，就在这一天那个生我的人却与世长辞了，再也回不来了，我从此成了没娘的孩子，至今已经整整十年了！

　　母亲是1938年阴历七月十八生人，属虎的。在那个动乱年代能活过来也是很不容易了。母亲姊妹十个，上面有俩哥哥，下面有俩弟弟都夭折了。母亲排行老二，比大姨小六岁，可是家里的主劳力了。姥爷自幼父亲去世早，从十六岁就开始当家了，拉扯着一家人过日子。所以母亲从年轻就能帮姥爷下地干活了。母亲从小就身强力壮的，所以地里活都不在话下了。干起活来一点都不输于男劳力。那时候浇地拧水是最下力的活，母亲能用那盛一百多斤水的浇灌桶浇地一夜不知道累。在五九六寿挨饿的年代，母亲去泰安、莱芜、新泰一带拿旧衣服来山区换地瓜干。每次都能背回一百八十斤来，中间还得倒车坐闷罐车和汽车几次，也是吃尽了苦头。那两年姥姥家人不但没挨到饿，母亲还挣了几百多块钱给娘家买了一座宅院，这都是她用肩膀一趟趟背来的！所以也是为娘家打下了半壁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姊妹四个在姥姥家也是被高看一眼。

　　母亲和父亲认识是在1962年，父亲十三岁就订了娃娃亲，和官桥一个姓崔的女的未曾见面就换了谏。奶奶还专门找个过路瞎子算下命说这和媒成不了，大约得快三十岁才能结婚。结果父亲在老家读了私塾又读了城关完小考入济南育英中学，三年后考进济南师范学校，1957年毕业分配到潍坊市教书。那年，父亲订婚的娃娃媒未婚妻也自由恋爱了，退亲了。姥姥家打听到父亲还没找对象，就托了大舅的岳母登门提亲了。于是说好了五一麦收假父亲回来相亲。没想到俩人一见面都很投缘，父母从此也订了婚，次年结婚。那时候爷爷家都没座像样的婚房，家里二十多口人都挤在那几间茅草房子里。他们只能两地分居了。结婚三年后才生了大姐，1968年生了二姐后跟着父亲在潍坊住了二年。1970年母亲从潍坊怀着我跟着父亲调回章丘老家教书了。我们在西南隅租房住了五年后，爷爷才在西北隅北大街路西花了三百块钱典了一处宅院。不过这个家有个不好处是两头是一个主人的房子，互相走合伙巷去大街上。三间西屋也是年久失修，闲置那二年曾经失过一次火。那是夏天一个凌晨，一个火球从天而降，直接进入屋里燃烧起来，差点把正在熟睡的大叔烧死，幸亏被半夜三更起来上厕所的邻居发现，赶紧喊人来救火才没被烧塌了。不过房梁西头差点被烧断了，大家连夜借来土坯垒起来顶住房梁才平安无事了。随着我们姊妹四个的逐渐长大，三间房子也有点太挤了，我和妹妹还和父母睡一张土炕上。后来终于在校长出面找大队书记才在城墙遗址上批了五间房的地基。这让父母喜忧参半。喜的是从此有了自己的立锥之地，悲的是五间房地基不用垫土外，其余部分和黄家湾一样深！那得需要多少土方填平呢？这可愁坏了父母。文弱书生的父亲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要钱无钱，要啥没啥的。正在父母一筹莫展的时候，还是韩宝巽校长动员全校师生为我们义务劳动推土垫地基，硬硬的把东边残余的十几米的城门楼土堆搬来填了坑。这也让没有本事的父母对韩校长和全校师生们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地基上的大坑，也在平时倒垃圾的二年里陆续填平了。可是盖房子石头去哪里弄呢？那也不是一点半点的东西。恰好城门楼土堆推平后地下漏出了大块的石板，父母就没日没夜的扒开了石头。每块石头也是大小不一的，遇到太大的石头自己弄不动就请过路熟人搭把手帮着掀上来，冬天一个多月居然扒出来好几十方大条石、石板。盖屋用的石头问题总算解决了，可是哪有钱买砖瓦呢？那时候农村盖房子兴起来脱灰坯，就是用炉灰和石灰粉加水掺和匀了放模具里脱成土坯样，晾干了就行。于是，母亲就天天推着一对篓子挨家挨户搜集炉灰。推来的炉灰也像小山那么高。经过多少次的掺合，拍打，灰坯总算够了数。这都是身大力不亏的母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的伟大工程。

　　我们家没人没力也不能请人家帮忙盖屋，也支不起这么大人情，于是就找建筑队来盖屋，哪怕自己多还几年账呢。在挖地槽时因为后坐了半米还被大队纠正重新挖的地槽。快平口的时候父亲早就让四叔去济南找工厂的亲戚焊角铁屋梁未果，只好去百货大楼找小叔想办法了。小叔二话没说，立刻请假和经理打招呼，自己掏钱买料按照图纸尺寸找人在院里焊好三座角铁大梁找个顺路送货回唐王的大解放车运来了，结果和父亲花一百块钱雇的车擦肩而过竟然不知道而跑了空。大梁运来了真的感动的母亲热泪盈眶了，赶紧买来酒菜款待好心人。当年光顾着激动了，忘记问人家姓名地址，没能去报恩也成为人生一大遗憾。我们家多年来一直默默祝福那两位好人一生平安！好在天公作美，淅沥沥下了三天毛毛细雨，这样就不算停工了，不用支付费用了，这也是苍天有眼了！

　　五间新瓦房父母终于用了洪荒之力盖好了，因为是水泥檩条和角铁大梁的，建筑队也是干活很实在，所以我们的灰坯房子成了样板屋，来往的行人都来采样。后来父母用了三年多时间还完借来的两千多块钱账，开始筹备盖大门院墙了。等地基折好了不下陷了才动工的。这次把所有堆在地上十几吨碎石全部用石灰沙子浇筑在两米多深地槽里了。然后又到了1987年又把一大间东平房盖起来。1990年又把一间西屋和厕所盖起来。除了没有南屋就和四合院一样了。我们姊妹四个也从小学到初中，大姐还读到高中。我考上了铁路技校，妹妹考入青州烟校，二姐参加社会招工去了工厂。四个孩子工作也算都有了着落。

　1991年大姐结婚，来年有了大外甥，二姐1993年调到莱芜结婚，两年后有了二外甥。我也1990年分配到济南西车辆段工作，两年后调到枣园红外线网点，1995年底结婚了。那年父亲也正式退休了，母亲却得了脑血栓，不过还能自理了。两年后我们女儿出生了，我们从明水退了租的房子搬老家和父母一起生活了。那年母亲六十岁，父亲六十三岁，身体都还行。我们于1998年底从明水买了期房，从此，父母每月给我们攒出几百块钱来还账。2000年4月1日我们搬家明水，带着孩子开始上幼儿园了。双休的时候我都带着孩子回老家和父母团聚。让孩子从小懂得绣惠才是老家，那里有我们的根。

　　也就是从2002年后父母自己过的还算清闲，也算是最幸福的几年了。可是到了2010年母亲突然得了心梗放了支架后身体每况愈下，一年后脑梗失语，坐了轮椅，都是父亲用那瘦弱的身体每天推着她去大街散心。我们都得上班，只能双休时带孩子回家看看。都是父亲照顾母亲的饮食起居，每天还要给母亲洗尿布，端屎端尿。直到2013年，阴历七月，母亲饭量开始骤增，一顿饭能吃俩大馒头了，可是好景不长，到了八月突然又不吃饭躺下了，看着也添病了，也开始了昏迷不醒了。父亲说，她要走了，得八月初八晚上八点才走。那几天我也做了个梦，梦见一间摇摇欲坠十分破旧的茅草房顶有俩漏洞，从屋后爬上去俩青衣人，房子立刻哗啦啦落土了……后来才知道，老房子是母亲，青衣人是黑白无常，来喊她了……果然到了初八那晚七点多，在这陪母亲几天的二姐和妹妹刚去大姐家洗澡，我忽然发现母亲嘴角开始轻微的抽动，慢慢的开始幅度变大，赶紧打电话喊她俩回来，到了七点四十五分，母亲停止了呼吸，过去一直得病后伸不开的左胳膊和手指头也自然的张开了手，真的撒手人寰了！真是人家说的那句话“好了病，没了命”。七十六岁的母亲去世也终于被父亲一言中的了。

　　我们安葬了母亲，七十九岁老父亲也开始游走于我们姊妹四个之间。直到2016年才跟我们三口一起生活。到了2018年5月没想到老家绣惠突然要复建古城搞拆迁了。而且我住的明水秀水公寓也要拆迁了！我们幸亏在2013年在济南的铁路集资房下来了，2016年开始就装修好了，我自己在那里住着也很浪费，这下正好举家搬迁了。女儿也于2016年考入上海一所大学读书，毕业后留校保卫处成为事业编。大外甥博士毕业后在2019年9月结婚了。二外甥也同年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而且俩外甥都在2022年都有了儿子。俩重外甥还相差不到一百天，真是太喜人了。我们都普调了一级，当了祖辈了。母亲离开我们的十年间我们把老父亲伺候的挺好，经常开车带他去郊游。如今八十九岁的老父亲每天还要坐车出去溜达一圈呢。

　　每年清明节、过麦后、中元节、母亲忌日、阴历十月一、春节前都要去祭拜母亲和先人。今天又是一年八月初八却回不去了，只能在路边烧纸了，让鬼差给她捎去钱粮吧……当我点燃香举过头顶向着老家方向请母亲时，禁不住潸然泪下了，心中默默念叨：天堂的母亲，您可安康？